首先我要說,這二張一套的黑膠唱片很迷人,其迷人之處有三,一是演奏者所彈出來的音樂氣氛;其二是錄音、混音師所炮製出來的音響氣氛,而這二者又有如水乳般的交融在一起,創造出第三種讓人感動的音樂感染力。
鋼琴的彈奏者是Julius Asal(1997-),他演奏的曲目是Alexander Scriabin (1872-1915)與Domenico Scarlatti(1685-1757)鋼琴作品。這二位作曲家生活的時空相差約200年,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嗎?否則為何演奏者要將他們的作品交叉演出?此外還加入二首演奏者自己的即興鋼琴(事後寫成譜演出)Transition I、Transition II。
Julius Asal,這位出生在法蘭克福附近山區的小孩也是音樂神童,還不會講話就開始玩鋼琴,3歲正式學鋼琴,9歲就獲得鋼琴比賽獎項。其後追隨名師學琴,不僅苦練琴藝,其天生的即興演奏能力也讓人驚歎。2022年就在西班牙唱片公司IBS發行第一張專輯,是以普羅高菲夫「羅蜜歐與朱麗葉」改編為鋼琴曲。2023年與DG唱片公司簽專屬合約,馬上錄製了這張史克里亞賓與史卡拉第的鋼琴作品,其後又錄製霍斯特行星組曲改編曲,以及December 32nd專輯。12月哪有32天?但偏偏這張專輯的標題就是12月32日,可見這位年輕的德國鋼琴家的確與眾不同。
Scarlatti是義大利著名音樂家族,Domenico Scarlatti的父親也是著名歌劇作曲家,他是家裡10個孩子之一,出生跟巴哈、韓德爾同一年。史卡拉第在那不勒斯誕生,在那裡成長,也寫了三齣歌劇,不過後來去了威尼斯與羅馬,並且認識了波蘭王室與葡萄牙王室,短暫為其服務。史卡拉第的鍵盤奏鳴曲在當代很暢銷,名聲顯赫,後來他將自己的奏鳴曲作品重新整理,留下大約555首作品,可說是巴洛克時代重要的音樂遺產之一。當時有一位年輕愛爾蘭音樂家Thomas Roseingrave在威尼斯聽過史卡拉第的演奏之後,寫了報告說:「When Scarlatti began to play it sounded like ten thousand devils were sitting at the instrument。」
天啊!有如一萬個魔鬼演奏般,這是何等精彩的演出。事後這位愛爾蘭年輕音樂家還跟史卡拉第學習了幾年,將他的音樂帶回英國推廣。而作曲家Francis Poulen也推崇史卡拉第的鍵盤奏鳴曲,他說:「My favorite brute champagne; with him there is not a single unnecessary note。」鋼琴家霍洛維茲也很喜歡史卡拉第的作品,1928年在紐約首場演出中就安排了史卡拉第的作品。
根據韓德爾的傳記作家Mainwaring於1760 年所出版的韓德爾傳記中,有記載一則韓德爾與史卡拉第在羅馬曾經舉辦一場比賽,來確定到底當時誰是最強的鍵盤演奏家?那場比賽最終皆大歡喜,史卡拉第在演奏大鍵琴方面獲勝,而韓德爾則是演奏管風琴獲勝。
史克里亞賓的母親是鋼琴演奏家,在他出生前五天還舉辦鋼琴演奏會,可以想見史克里亞賓深受母親胎教影響。可惜母親生病,在他1歲時就去世,父親是外交官,在土耳其任職,他是由二位祖母與一位阿姨撫養教育長大的,而那位阿姨是業餘音樂家。12歲時,史克里亞賓開始正式學音樂,透過介紹,跟當時著名的鋼琴老師Nikolai Zverev(1833-1893)學習,老師規定學生要住在他家,嚴格遵守學習紀律與必須課程,當時還有一位學生,那就是拉赫曼尼諾夫。在學習期間,史克里亞賓完成「夜曲」,獻給老師,當時是1886年,史克里亞賓才15歲。
1888年史克里亞賓進入莫斯科音樂院,1892年畢業,畢業後他的第一首作品是鋼琴奏鳴曲(1893年),恰好跟貝多芬的第一號奏鳴曲一樣是F小調(事實上是受了貝多芬鋼琴奏鳴曲的影響)。據說寫這首作品時,史克里亞賓因為勤練Balakirev與李斯特的鋼琴作品而傷了手,醫生說手永遠不會痊癒,在心情痛苦之下,完成了這首第一號鋼琴奏鳴曲。一直到了1912-1913年,史克里亞賓才完成他的最後三首鋼琴奏鳴曲,不過風格已經大不相同。總計他完成10首鋼琴奏鳴曲,與貝多芬的32首在數量上差距很大,但仍然是偉大的作品。
史克里亞賓異於一般古典音樂作曲家的地方有二處比較著名,一是神秘主義,另一則是將色彩與音樂聯想在一起。他曾設計一種樂器名為tastiera di luce(帶燈的鍵盤),演奏時會將特別設計的顏色投射在室內。他的「普羅米修斯」也嘗試將色彩與音樂的聲音作結合。他甚至還想在喜馬拉雅山舉辦作品發表會。總之,他的音樂充滿宗教神秘主義、哲學、無調與各種的幻想。雖然史克里亞賓的作品、思維迥異於浪漫樂派,但他死時卻很轟動,由於很多人想參加葬禮,還必須發門票來控制人數。
這二張33轉黑膠唱片一開始就安排史克里亞賓的第一號鋼琴奏鳴曲第四樂章(葬禮進行曲),另外全曲在LP 1的B面全曲又彈了一次。而在LP 2的B面又彈了一次第四樂章。其他彈的都是史克里亞賓的前奏曲與練習曲。而史卡拉第的作品則全部都是Keyboard Sonata。為何Julius Asal只選了史克里亞賓的第一號鋼琴奏鳴曲反覆彈奏呢?因為他從小就熱愛這首奏鳴曲,並反覆練習。而第四樂章的葬禮進行曲讓他產生強烈共鳴。事實上,Julius Asal會穿插安排史卡拉第與史克里亞賓的鋼琴作品,就是因為他彷彿在這二位作曲家的鋼琴作品中找到了相同的共鳴。
Julius Asal的鋼琴「氣氛」營造得很好,聽了讓人很容易進入史卡拉第與史克里亞賓的音樂世界。而錄音的氣氛更是符合我心目中的史克里亞賓、史卡拉第的音樂氣質。音樂氣氛美,鋼琴音效優異,錄音地點是柏林Teldex Studio,錄音時間2023年4月。DG唱片2024年發行,環球唱片總經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