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on Bruckner(1824-1896)跟馬勒(1860-1911)幾乎是同時代的作曲家,二人的交響曲作品也都很長,二人在20世紀50年代以前幾乎被人遺忘,全世界第一個馬勒愛樂協會遲至1955年才在維也納成立,會長華爾特,榮譽會長愛瑪。不過,馬勒經過他的學生華爾特、接棒者伯恩斯坦的復興,加上後來的指揮家熱炒,很快就掀起馬勒潮。而布魯克納呢?平心而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感受到跟馬勒音樂一樣的熱潮。這可能跟馬勒的音樂能夠入世,而布魯克納的音樂卻是虔誠的為他心目中的上帝服務有關吧?
布魯克納完成第一號交響曲時,已經42歲,而布拉姆斯完成第一號交響曲實是43歲,二者差不多,都是在生命圓熟時期才完成。不過布魯克納早在寫交響曲之前,就已經完成三部大型彌撒曲,加上他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其腦海中的音樂思維肯定跟布拉姆斯或馬勒不同。
事實上他的日常生活習慣也的確與眾不同,例如他穿的外套都一樣,但每套都有名字;他戴的帽子也有名字;他對宗教虔誠到聽到教堂的鐘聲時,就會停止上課,進行膜拜;他晚年跟十幾歲的小女生求婚;他母親臨死時,他委託人拍下照片,後來將照片放在教室裡面;當貝多芬與舒伯特的遺體被挖出來遷葬時,布魯克納以手指撫摸他們的頭骨等等。這些一般人覺得怪誕的行為故事廣為流傳,將他塑造為一位古怪的作曲家。
或許就是這種個性,造就了布魯克納交響曲風格迥異於當時的華格納、理查史特勞斯、馬勒等,卻又擁有跟這幾位作曲家相同的磅礴氣勢。但可能也因為神的世界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所以布魯克納的交響曲一直到現在,能接受的音響迷並不多。
其實不僅一般樂迷如此,連伯恩斯坦也如此,在Gary Marmorstein(電影戲劇音樂著名作家)所寫「The Label,The Story of Columbia Records」書中提到,有一次 Peter Munves(唱片製作人)跟伯恩斯坦說:「馬勒與布魯克納的差別是,馬勒終其一生都在找尋上帝,而布魯克納則是找到上帝」。伯恩斯坦馬上回說「狗屎」。Munves反問為何?伯恩斯坦說:「布魯克納的音樂從來就沒有達到高潮,他經常將要達到,但從來都沒成功,他花了太長的時間來訴說他的觀點。」
或許因為這樣,所以伯恩斯坦一生只指揮過布魯克納的第六號與第九號交響曲。不過您可不要以為伯恩斯坦不瞭解布魯克納的作品,根據Henry Fogel(1978-1981紐約愛樂經理,1985-2003年間芝加哥交響樂團的總裁)的描述,1979年他跟隨伯恩斯坦、紐約愛樂去日本演出,演奏會結束後,Fogel問伯恩斯坦為何不演奏布魯克納其他交響曲,例如第八號交響曲。二人起了爭論,當時大約晚上11點左右,伯恩斯坦拖著Fogel到鋼琴前,坐下來從頭到尾將第八號交響曲彈了一遍,並一邊批評內中的問題。顯然,伯恩斯坦雖然只認可布魯克納的第六號與第九號交響曲,但對其他交響曲還是了然於胸啊!
那麼巴倫波因呢(1942-)?巴倫波因錄製過三次布魯克納交響曲全集,一次跟芝加哥交響樂團(1972-1981,0-9),一次跟柏林愛樂(1990-1997,1-9),一次跟Staatskapelle Berlin(2010-2012,1-9)。為何巴倫波因會對布魯克納交響曲那麼有興趣?老實說我不知道,但與其他同樣錄製過全套交響曲的指揮相比,一套是他三十幾歲時錄製,一套是他五十幾歲時錄製,最後一套是他七十歲時錄製,顯然在巴倫波因的指揮生涯中,布魯克納交響曲也是他的至愛之一。
巴倫波因這張DG版是1972年的錄音,使用的是1874年原始版譜。伯恩斯坦說布魯克納的交響曲老是達不到高潮,但我聽巴倫波因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卻是高潮連連啊!當音樂平靜處,聽起來有如湖水表面細微的漣波;而當音樂猛爆處,簡直就是華格納的翻版,而且銅管的威力如錢塘大潮,一波波湧至,聽起來哪是「浪漫」,應該說是「熱情」啊!
布魯克納第四號交響曲演奏時間超過一小時,巴倫波因在1972年11月1日一天就錄製完成,分二張黑膠唱片容納。觀其工作時間,巴倫波因僅用六小時就錄製完成,而且剪輯混音只花23小時。這與同樣Original Source的貝姆貝多芬第六號交響曲、阿巴多布拉姆斯第一號交響曲錄製時間相比,簡直就是超高效率啊!所以,是巴倫波因的指揮出錯少?還是說要求沒有二位前輩嚴苛呢?您聽了就知道。
原版於1973年1月發行,The Original Source復刻,DG唱片發行,環球唱片總經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