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的時候(三十多年前)對設計製作音響電路有高度興趣,當年沒什麼網路資源,我買了不少日文、英文原文書學習,也從頭到尾設計製作了好幾部自己的真空管機,我當時也沒想到這與我日後的工作分析音響電路有關,所以我很清楚哪些真空管機是真工夫、假把式、像誰致敬(抄來的電路)、不懂真空管的設計師亂搞……等等,最近看到劉總編臉書講到樂騰Lotton X-5,我看到上面的真空管配置方式就蠻感興趣:每個聲道只有使用1支小信號雙三極管、後面用EL34五極管做單端(單管)A類輸出,它讓我想起老友李陵大概在30年前玩過的一部名機。
當年李陵(音響論壇主筆)與我是同事,從我家走路到他家只要15分鐘,那時他的音響系統組成很有想法:用Sony光碟機構很特殊的CD唱盤、Unison Simply Two真空管綜合擴大機搭配Sonus Faber Minima Amator喇叭,老玩家一看就明白,這個搭配不是要把喇叭推好推滿,而是評估預算「以音質為最優先」的搭配,我開頭講的「一代名機」就是他當時選用的Unison Simply Two真空管綜合擴大機,它一樣是每個聲道只有用1支小信號雙三極管、後面用一支EL34五極管做單端A類輸出,這就有意思了:若Lotton X-5是向Simply Two致敬、好聲的機率蠻高,現在正統派單端A類真空管機只賣台幣兩萬多,應該會是一部性價比很高的管機。
不過我還是有一說一,為大家解說Lotton X-5的功能與電路分析。在真空管機風行的年代,多數管機就是稱為「擴大機」,多數機種就是把現在所稱的「真空管後級」電路在前面加上「相當於被動前級」的訊源選擇與音控,X-5也一樣,它的「被動前級」部分就是切換訊源的開關和一個很傳統的二聯式50KA碳膜可變電阻(在放大電路之前控制音量),但X-5的作法蠻有創意:當「select」撥桿開關切在pre in的狀態、從背板pre in輸入的音訊會直接跳過音量控制、直入真空管放大電路輸入端,這是什麼意思?接它的pre in就是把X-5當成「真空管後級」來用,X-5本身沒有遙控,如果前面搭一部音控電路做得很不錯的串流播放機、拿它「兼前級」用手機就能遙控音量了。
很多音響玩家喜歡真空管機的聲音是主觀的,有沒有客觀條件能說明管機好聽的原因?我認為有,真空管機的結構簡單、放大級數少,聲音信號從輸入至輸出通過的元件數少,所以聲音聽起來會比較自然,也因為零件數少,製作者在「聲音路徑通過的元件」著手調聲,主事者聲音品味高就可望得到好聲。
玩家覺得真空管好聲的第二個原因我認為也是因為結構簡單,相較於電晶體擴大機,真空管機的放大級數少、開環路增益低,為了獲得剛好的輸入靈敏度只能施予少量的負回授,雖然因為這樣真空管機的諧波失真比晶體機高,但真空管機的諧波失真成分是以二次與其他偶次諧波為主(不像晶體機的奇次諧波讓聲音變得刺耳)、對音質的劣化在於某種程度解析度降低(變模糊膨脹),但只要狀況不要太糟,這樣的失真反而會讓人覺得音色溫暖有韻味。並且負回授比例很低、暫態互調失真也會比較低,若能做成極簡的真空管放大結構,可望讓聲音變得新鮮而生動,當年的Simply Two是如此,以下我就用X-5來做放大電路結構的比較說明。
Simply Two會好聽的主因就是簡單:它使用中放大因數雙三極管ECC82(12AU7)做兩極共陰極放大,第一與第二級採取直接交連(沒有交連電容),第二級屏極輸出音訊通過交連電容到EL34功率管做A類單端放大,A類單端放大的最大優勢是低電平的線性、沒有交越失真也不會有功率管的配對問題,EL34採取標準五管接法(Pentode Mode),根據我以往的多部EL34管機評測經驗,採取標準五極管接法EL34管機(包括推挽或單端)都傾向於「陽光男孩」的類型,高音較為華麗明亮,通常我會建議使用音色柔和溫暖的小信號真空管調和聲音。
Lotton X-5看起來「好像」一樣,但實際上卻差別不小,它是用「高放大因數雙三極管」ECC81(12AT7),我觀察電路板上9A管座的雙三極管柵極有連接
(請見上圖),因此判斷應該是把雙三極管並聯為一個三極管,採取共陰極放大、屏極輸出以電容交連至功率管EL34的柵極,所以從放大結構來看,Lotton X-5總共兩級放大、Simply Two三級放大,X-5更為簡單而直接。
這還沒完,Lotton X-5同樣用EL34功率管採取單端A類輸出,但是正常的單端管機輸出變壓器初級圈只會有P、B兩條接線,請見上圖,X-5的輸出變壓器居然有SG(簾柵極抽頭),因此可以判定Lotton X-5的EL34採取超線性接法(Ultra-Linear),此超線性接法當然會提高輸出變壓器的製作成本,但優點是藉此做功率管的局部回授能有效降低失真,線性特性的改善使五極管的音質音色趨近於三極管,但也必須付出一小部分減少功率(與五極管接法相較)輸出的代價。在我年輕時代自作真空管機,EL34超線性接法就是我的最愛,聲音均衡、細緻、有氣質,老實說我看完電路已經心裡有數,後面的試聽過程也只是確認電路的觀察結果是否與聽感相符合。
接著說電源電路(上圖),我觀察到Lotton X-5的高壓電源是有所堅持、遵古法製作:它使用真空管整流,用的是曙光5Z3P(5U4可代用),後面用扼流圈(Choke,也就是大電感)與高壓電容濾波,這種老方法對於整流管在開機當下濾波電容充電時有緩衝電流、保護整流管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大電感數值的扼流圈(我推測本機的扼流圈可能有10H)不僅能讓漣波降得很低(可望使真空管擴大機的哼聲更小)、還可以有效濾除市電「從電源線進來」的高頻噪訊,這才是做管機「安靜的高壓電源」的正規手法,這部兩萬多台幣的真空管機這麼做,為什麼有些比較貴的管機沒有?其實就是想不想花扼流圈的成本而已。
要開始試聽了,我用TEAC NT-505-X作為串流前級與本機搭配、從Lotton X-5的pre in直入,喇叭選用Atlantic Lab AT 23 PRO與它搭配,這款落地號角喇叭的靈敏度為96.5 dB。
初聽過後,我想要讓Lotton X-5在搭配數位(串流)訊源的狀態下能表現出更多的類比風味,所以我把NT-505-X的Upconvert設定在DSD 512。
你是不是聽過玩家說過「低功率管機配高效率喇叭」?這回我就是這樣,但是我奉勸大家不要把一切想得那麼美好,根據我過去的實戰經驗,二十多年前我曾經在評測Klipsch La Scala(初期版本靈敏度約105 dB / 1W / 1m)搭配7部小功率管機、只有一部過關,沒過關的都是Hum(哼聲)大到不想聽下去。這回Lotton X-5搭配的喇叭雖然沒有那麼刁、但也不容易,實際搭配Atlantic Lab AT 23 PRO「雜音測試」這個項目我判定過關,如果玩家買來搭配100 dB靈敏度的經典號角喇叭,我認為沒有問題。
試聽比較NFC(負回授控制)on / off,我認為兩者之間的聲音「有微妙的差別」但差別有限,我判斷是因為Lotton X-5的兩個放大級都有自己的局部負回授、而且功放管採取超線性接法,已取得相當不錯的寬頻與低失真特性,但也因此讓增益降低一些,難免限縮環路負回授(Global Feedback)只能做成輕度的以防增益不足,所以NFC on / off聽起來聲音大小(增益)與聲音個性差異有限,我個人比較喜歡NFC off的狀態。
每聲道輸出功率才8瓦能聽什麼?能聽的、不能聽的我都說說。先說能聽的部分,我認為古典音樂自然樂器的獨奏,例如鋼琴、小提琴、大提琴、長笛……都可以說是Lotton X-5的強項,它表現出我認為優質管機應該呈現出來的聲音風貌:速度不是溫吞的、高音不是鈍化的、中音不是混濁的,只要您聽過價格很貴的頂級單端管機,您會理解真正好的管機能很溫和自然地展現豐富的聲音細節、流暢而清晰,而不是像那些凡品靠音染與修飾騙騙外行人。
Lotton X-5完全是直白無隱的類型,我在筆記上寫著「清新的空氣」,沒有一點薄霧,聲音純淨而清澈,自然樂器在空間中的聲響有很強的穿透力,只要聆聽環境夠安靜,把音量調低仍然可以「細品」器樂非常細緻的質地,即使是樂器獨奏、豐富微妙的聲響還是引人入勝,聽二重奏、三重奏這些很需要以動態與質感來表現音樂表情的室內樂、能感受到更多的變化與層次。
聽tuki.的晚餐歌,這種典型的流行音樂錄音聽起來就是非常直接,以舒適的音量播放,可以讓我感到在同一個空間、非常接近聆聽者的親近感。
聽Schoolboy Q「Blue Lips」專輯的Blueslides,這張2024年的專輯有著對過去的記憶,這首曲子也有滿滿像是類比錄音的「老味」,無論是用好耳機聽,還是用這部Lotton X-5都能忠實重現音樂迷人的老味道。
小功率管機一定也會有不適合聽的音樂類型,猛爆、或者低音與極低頻含量很多的音樂,把Lotton X-5開比較大一點就容易破音,說這就是X-5不能聽的音樂也稍微太過頭了一點,把聲音開轉小一點就能聽了,而且在此我也要告訴對於「純」真空管(非混血機)中、小功率擴大機沒有使用經驗的玩家們:只要是有輸出變壓器正規的真空管機就不會出直流燒喇叭,有時候因為功率不夠、聽的時候「破音」不會傷喇叭也不會傷擴大機,所以開大聲破音沒事,慢慢把音量轉小一點不破音就給過,這都在安全使用範圍內,這樣的玩法僅限正規管機,混血機、晶體機千萬別學!
當音響玩家聽到「真空管」、「單端」、「A類」,腦中閃過得第一個想法可能就是「不便宜」,我認為Lotton X-5是能讓不少音響玩家感到驚奇的製品,但它非常優異的音樂表現力不是偶然:正規的傳統真空管電源、極簡的放大電路結構、非常內行的五極管超線性接法,機內沒有使用會損失音質的連接器(雖然那樣可以節省很多組裝成本)、而是以機內線人工直銲(銲點還相當漂亮),儘管平價、卻沒有放過在成本考量下可以努力的每個環節。
我肯定Lotton X-5是一部高音質、高性價比,很適合作為年輕玩家「人生的第一部真空管機」、也適合資深玩家作為「Fun Amp」使用。最後提醒想玩X-5的玩家,「換真空管」也是玩管機的樂趣之一,前面的小管換上GE或RCA 6201 / 12AT7能讓聲音更暖、更厚,多一點「老味」,值得一試。
LOTTON X5技術規格
● 輸出功率:2×8W 超線性接法(RMS ,8Ω)
● 頻率響應:20Hz~30KHz
● 電源電壓:AC110V
● 輸入阻抗:100KΩ
● 輸出阻抗: 4Ω,8Ω
● 輸入:二組 (CD,AUX)
● 總諧波失真::≤1%(1KHz)
● 信噪比:88dB
● 體積:高170mm 寬 36mm深240mm
● 重量:12公斤
參考售價:26,800元
品牌公司:樂騰 02-2622-8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