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膠唱片一生緣，吳輝舟不收齊全誓不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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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7日，我來到維也納，除了聽歌劇之外，還負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拜訪黑膠唱片收藏家吳輝舟。如果您google吳輝舟，就會發現｢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一書，除此之外還會發現吳輝舟的諸多不同身分，同時還會跳出張春娟這個名字：吳輝舟的太太。


吳輝舟站在他收藏的黑膠唱片之前。


就是這本書，點燃了吳輝舟把唱片收齊的熊熊烈火。


一開始就是從這本書中逐張去找。


這是吳輝舟著的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內容


有繁體字版。


也有簡體字版

吳輝舟，台灣人，文化大學畢業，1977年與同是文大的太太張春娟(吳輝舟曾任合唱團指揮，太太曾任國樂團指揮)來到維也納唸音樂，先後唸過維也納商業大學與維也納大學音樂研究所，不過因故沒有完成學業，夫妻倆反倒在維也納開起餐廳、旅行社、擔任過奧地利台商會長、歐洲台灣商會聯合總會長等。收藏黑膠唱片逾萬張，並編成｢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一書。我跟吳輝舟的關係始於｢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


吳輝舟的唱片分門別類，很有系統。

幾年前，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是吳輝舟的太太張春娟，問我是否有興趣出版他先生吳輝舟花了幾年時間編寫的一本有關黑膠唱片收藏的書。當時普洛文化早就停止音樂書籍的出版，所以我告訴她，這本書找專業的圖書出版公司合作會更有效，這是我地聽到吳輝舟的名字。為何張春娟會找上我要出版這本書呢？二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吳輝舟起心動念寫這本書的源頭是普洛文化那本幾乎音響迷人手一本的｢唱片聖經」。第二個原因是當時還在功學社音響部任職的音響界美魔女王雪真經理的推薦，王雪真與他們夫妻都是文大校友，也是合唱團前後期團友，吳輝舟夫婦回台時都還會聚會。


唱片上都有標籤

又過了一、二年吧？有一天我收到一本厚重的書，那本書就是｢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趁著吳輝舟回台期間，我聯絡上他，請他吃飯見面，這是我們第一次接觸，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跟我是新竹中學的校友，我們相差一年。不過，我們的音樂老師同樣都是蘇森墉，當年新竹中學的王牌音樂老師，帶領新竹中學連續九年獲得高中合唱冠軍，從這裡我們產生更進一步的聯繫。吳輝舟從高中就喜歡合唱，大學唸的雖然不是音樂系，但仍然持續加入合唱團，也曾擔任文大的合唱團指揮。而太太張春娟在文大唸國樂，主修琵琶，也曾指揮文大國樂團。二人就是因為音樂而結縭，大學畢業後相偕來維也納想要進修音樂，沒想到陰錯陽差，竟然在維也納創出一番事業，他們夫妻倆開過幾家餐廳、撞球俱樂部、導遊、旅行社，最終所經營的歐洲之星旅行社       Europe Express Travel Service成為歐洲精緻旅遊的頭牌。而太太張春娟則是最大的功臣，在這個行業中，沒有人不認識她。


這些標籤都要花時間去製作

吳輝舟告訴我，他從學生時代就喜歡音樂，參加合唱團讓他對音樂有更深入的認識。1977年與太太張春娟來到維也納時，雖然是窮學生，但仍然沒有停止對唱片的熱愛。他回憶當時只能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後面的二手唱片行中買便宜唱片，還有看無數的經典電影，買唱片、看電影這二項嗜好一直到今天都沒有降溫。他說Netflix的影片都快被他看完了，而對於唱片的收集更是不遺餘力，只要有缺的黑膠唱片，想盡辦法一定要收藏到手。


吳輝舟私宅入門處，聽說是太太設計的，很漂亮的住宅。


從入門處往內看，吳輝舟忙著準備招待


這裡是吳輝舟聽音樂的地方


廚房順便拍一下，真整齊啊！


吳輝舟也有留聲機，另外還有一部沒打開 來，看不到。


吳輝舟夫婦喜歡品酒





收藏雪茄，不過現在已經戒菸了。


小擺飾

吳輝舟告訴我，早期買黑膠唱片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只是單純地聽音樂而已。有一次回台，買到我剛出版的｢唱片聖經」，看到我在內中留下搜尋無著的空白，瞬間點燃他心中熊熊烈火，他興起要把這些空白填滿的想法，於是從那時開始，有系統的搜尋｢唱片聖經」榜單中的黑膠唱片，這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從TAS榜單、企鵝三星帶花、RCA LSC Living Stereo唱片、Mercury錄音、Everest唱片、Decca、London、EMI、Lyrita、Westminster唱片等等，有系統的收集名版。至今，TAS榜單甚至更新到2017年版，不過他說自從TAS的創辦人HP上天堂後，榜單上有些唱片不對他的音樂胃口，所以也不是張張都收。目前，吳輝舟說他大概有一萬張黑膠唱片，其中放在｢黑膠唱片聖經收藏圖鑑」中的大約二、三千張。目前他正著手在校訂第二本續集，今年應該可以出版。


這是吳輝舟暫時的喇叭放置方式


使用的是KEF 107，以及Naim、Linn的器材，他不玩音響，而是聽音樂。


我們三個老男人把喇叭位置重新擺過試聽。


Linn黑膠訊源。


為何這本書名為｢圖鑑」呢？吳輝舟說有關黑膠唱片史上的榜單與名版，坊間雜誌上已經有許多名家寫過詳細內容，網路上也可以找到很多，甚至｢音響論壇」的主筆郭思蔚到現在都還在持續介紹中。所以，他想做的並不是為每張名版寫詳細的介紹，或說明其版位、圓標等，而是想把這些名版的每張封面都以彩色顯示，並且附上正確編號，以利於後繼者能夠有系統的搜尋這些黑膠唱片史上的珍貴文化遺產。




這樣擺唱片，才不會彎曲


到底吳輝舟是如何收集到超過萬張的黑膠唱片呢？他說以前網路還沒盛行前，只能在唱片行中一張一張挖掘。網路盛行後，黑膠唱片開始在網路上炒作，很多賣家拋出名版。雖然網路逐年把黑膠唱片的價格炒高，但透過網路，也讓黑膠唱片的收集變得更容易。吳輝舟說他在網路上買家的編號是1822，這代表他已經跟1,822位黑膠唱片賣家買過唱片，而且很多賣家他是長期購買的，由此可知他透過網路買了多少唱片。


只要有櫃子的地方就有黑膠唱片




吳輝舟說，網路購買唱片的好處是方便，但也有不可避免的壞處，其中一個壞處就是付出的運費太高。這麼多年來，吳輝舟估計，他付出的運費至少也有幾百萬台幣。什麼？光是運費就要花幾百萬到千萬台幣，那麼這超過萬張的黑膠唱片總共花了多少錢呢？吳輝舟搖搖頭，說無法估計，也不想去精確算出。不過，他現在也不是看到名版出現就搶，經過這麼多年的經驗，他已經懂得耐住性子，再等幾天等價格下降再說，不像早期，看到名版手就管不住搶著下標，平白抬高黑膠唱片價格，自己也買貴了。另一個壞處就是難免會踩到地雷，購入版質不佳的唱片。吳輝舟說這是不可避免的，只好等有機會再標入版質好的同張唱片來取代。


這張2017年的榜單吳輝舟也買了


早期Everest唱片的封套真美




這也是Everest唱片


看到上面寫著35mm錄音嗎？

既然來到維也納，當然也要到吳輝舟家中一探黑膠寶藏。吳輝舟剛搬新居不久，一切還沒完全就緒，音響系統與喇叭也暫時先靠著牆擺。我去時，剛好吳輝舟台灣的音響迷朋友也在場，我們三個老男人難免手癢，開始移動喇叭位置，看看能否獲得更好的聲音。那位音響迷用的是沈澔中替他訂做的單聲道2A3管機，搭配的喇叭是黃清輝幫他組裝的Altec號角，每支喇叭採用二個18吋低音單體，夠發 燒吧。2A3每聲道雖然只有3瓦，但是Altec的靈敏度都超過100dB，驅動沒問題，而且能夠驚天動地。


這套尼布龍根指環，晚生的黑膠迷可能沒見過


外觀製作得像精裝古書


每一部歌劇有單獨的說明。

吳輝舟用的音響系統很久沒換了，他說自己是聽音樂為主，並沒有在玩音響。他使用的是全套的Naim前級、後級，喇叭是KEF以前的旗艦107，黑膠訊源則是整套Linn的LP-12唱盤、唱臂、唱頭，CD則是用Mission隨便聽，其實這樣一套音響系統來聽音樂已經足夠了。由於聆聽區域一面全部是斜大窗，斜面可以打破駐波的形成，這是好事。不過整面的玻璃也會造成高頻反射太強，吳輝舟說已經請窗簾公司來規劃，看怎麼樣把這面斜窗的窗簾做得漂亮又有吸收聲波的功效。


連調聲唱片聖經都有，黑膠專書更不必說


吳輝舟也買blue 97的那本福特萬格勒

吳輝舟的黑膠唱片由於數量多，所以分散藏在各處，有櫃子裡、房間裡。他的唱片整理得很有系統，而且遵守一個原則，那就是黑膠唱片不是放在封套裡，而是放在封套外。為什麼要這樣放呢？吳輝舟說唱片封套都是硬紙板做成，日子久了之後容易變形，如果黑膠唱片放在封套裡，可能會把黑膠唱片弄彎了，所以每張黑膠唱片都是放在封套外，以另外的透明塑膠套把封套跟唱片裝起來。

到底吳輝舟是怎麼能把唱片收得那麼齊？例如RCA Living Stereo系列他從LSC1806號開始，一張都沒有漏掉。Mercury也是全部收集。Lyrita也是。他現在正著手整體London與Decca的對照表。吳輝舟說唱片要收集很難，也要靠機緣，有時候也是網路上黑膠朋友的幫忙。例如他有一張賓州大學校友合唱團的上榜唱片一直找不到(The Penn State Alumni Association Athena， Doug Sax刻片)，後來有一位唱片賣家幫他找到。原來這張唱片當時根本就是沒有對外銷售，只是壓製給校友，難怪外面會找不到。

唱片迷都知道美國Everest唱片曾經短暫發出光芒，由於存在時間很短，發行的唱片不多，又是以三支麥克風、35mm所錄製，所以很多黑膠迷趨之若鶩，想要收齊。吳輝舟當然也收了很多，包括早期唱片封套上有硬銀邊者。Everest唱片是1958年創立的，1960年初期就已經結束營業，當年由Harry Belock(電子專家，自己用有精密儀器公司，可以造飛彈那種)、Edward Wallerstein(哥倫比亞唱片公司總裁)、Bert Whyte唱片製作人，錄音師(他太太Ruth是他的錄音助手)等所創立，創立之初雄心勃勃，也遠赴英國錄音。不過到了1960年時因為Pablo Casals Festival錄音，造成財務困難，可能種下結束營業的前因。在1961年時，由於很難經營下去，所以把整套三支麥克風的錄音設備賣給Robert Fine，Robert Fine就拿著這些設備替Mercury錄下許多音響迷拚死以求的黑膠唱片。當年Everest賣給Robert Fine的設備，後來被他的太太Wilmar Cozart用在1990年代Mercury唱片再版CD時用上。35mm是Westrex(也就是西電)發展出來的錄音方式，用35mm電影磁帶錄音、 這些設備加上Neumann U-47麥克風、當時一套2萬美元。

這是美國Roger Wagner合唱團的唱片，吳輝舟喜歡唱合唱，把它們通通收齊了。

這張不好找

吳輝舟自己喜歡合唱，參加過合唱團，也指揮合唱，所以對合唱的黑膠唱片也很喜歡。他說自己就把美國Roger Wagner(1914-1992)合唱團的唱片通通收齊了。其他類似這樣的收集還很多。此外Kurt Leimer(1920-1974)德國鋼琴家、作曲家自己所演奏的那張Leimer Piano Concerto No.4(1958年發行)、Don Shirley Trio Water Boy( 1965年發行)、四虎將(The   Professionals)、Pigs Eye Jass Fidelity First Vol2 Insight Records (1978年發行)、Corroboree Symphony Ballet By John Antill(1904-1986)1978年版本，這張唱片一個版本是作曲家自己指揮雪梨交響樂團，另一個版本是John Lanchbery(1923-2003)指揮同個樂團，1977年發行(上榜的是這張)等他都找到。有些很不容易收集，他會慢慢等。

這張也不好找

這張更難找

要注意指揮，不要弄錯版本

這張Proprius吳輝舟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

吳輝舟手上有一張1943年福特萬格勒指揮的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嚴格說來應該是二張。1943年？當時還在二戰啊，德國已經進入強弩之末了。沒錯，福特萬格勒這個版本當時從來沒有出版，因為那個母帶在前蘇聯軍隊進入柏林時掠奪回去蘇聯了。蘇聯拿到這個母帶，先是以火炬唱片(Torch)第一次出版，當時Melodya唱片還未成立。夠來Melodya唱片成立之後，再版一次。經過多年之後，坊間才有根據這二張黑膠唱片拷貝的CD版。這二張前蘇聯的黑膠唱片封面上根本看不懂寫什麼，火炬那版甚至可說｢沒有封面」，像這樣的稀有黑膠唱片吳輝舟也弄到手。

這是前蘇聯的火炬唱片，福特萬格勒1943年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


內標是這樣


後來Melodya唱片再版


這是內標

吳輝舟也喜灣收集福特萬格勒的唱片，他還買了台灣blue97寫的那本書。吳輝舟說剛開始聽唱片時，根本無法理解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有什麼奇妙之處，甚至還聽不下去。吳輝舟說他自己唱合唱，還指揮合唱，但是每次聽到第九號交響曲的大合唱時，眉頭就皺起來，因為入耳的大合唱根本沒有美感。一直到有一次，他聽到福特萬格勒的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第一樂章一開始那幾個小節竟然如大杵般撞擊到他心底，他頓時大呼，這才是音樂啊！從此他 才真正領略到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的偉大處。


第一版福特萬格勒1951年版貝多芬第九

對於演奏版本，吳輝舟說自己在維也納住了幾十年，剛來時也唸音樂，所以對維也納的音樂有一些了解。他認為看門派聽音樂版本是有其必要的，生活在維也納的作曲家，其作曲思維跟維也納周邊的生活、文化脫離不了關係。而演奏這些音樂的人，如果也是維也納習樂、師承維也納的演奏家或作曲家，對於這些維也納作曲家的樂思有直接聯繫，很容易演奏出血脈相連的詮釋，聽起來跟其他版本有相當的不同。吳輝舟說得有道理。


四虎將


黑膠唱片雖然只是少數人在聽，但黑膠唱片中所蘊含的文化溫度、情感卻是看不到摸不到的數位音樂檔無法比擬的。或許有人認為吳輝舟花那麼多錢去收集這些唱片根本是玩物喪志，或許有些人會以為吳輝舟收集這些唱片是為了以後待價而沽。然而，對吳輝舟而言，他所抱持的態度卻是收藏唱片史上最輝煌的文化遺產，而且可以終身欣賞、浸淫。或許很少黑膠迷能夠跟吳輝舟一樣，夠條件孜孜不倦的收集他心目中有價值的黑膠唱片。但那怕是一張、十張、百張黑膠唱片，都總是生命中的某個起點，能夠為自己的生命帶來更多的價值。


大片斜窗很漂亮

在一次訪問中，吳輝舟說：｢收藏唱片是生命中愛心、耐心 、期許與智慧結下的愉悅果實」。 真的，黑膠唱片的時代雖然已經一去不返，但前人歷經各種努力所留下來的這些黑膠唱片絕對是人類史上不可或缺的珍貴文化遺產，我們如果能夠參與其中，難道不是在我們自己生命的價值中留下更高的含金量嗎？